景的明信片抵达的那天,江南梅雨也顺势来了。
打开信箱时就着暮光,陡然瞥见一句:“我时常想,遇见一个人往往是很不寻常的际遇,信是有缘。”——笔迹柔韧凌厉,如雌剑出鞘。
很多的初见惊心,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姿势。
说起来,书信是一种活生生的穿越。
它到你手中时已然隔了时空,故而你是在与过去对话。但它不会有回应,只是述说。
它生来就该在木抽屉底层旧掉老掉,成为岁月最温柔沉默的证据。
我于上楼时读起它,一圈又一圈。仿佛在转山转水,整个人染了微微的湿意。
想想人生最动情也不过那么几个瞬间,才上半层楼一切就转了弯了。
此刻,能走慢一点就慢一点。之后,还要以阿甘的速度奔跑过命里硝烟。
有时并非人善变,实在是生涯太跌宕。
所幸我这样停停赶赶,倒也把许多有缘人逮了个正着。
有心扑蝶蝶还飞,这苍生万万千,怎么转个身你就刚好撞我怀里了?所以说认识这回事呢,当真离奇得很。
而其实,这世间桩桩莫不属缘分。可只有那些多年后回想能惹得尘埃四起的,才会被我们所承认。
有没有认识过一个人,确是要等到多年后才可弄得清明的。
因为相见并不是认识的开始。
想起辞职前同事C讲起自己的故事,浓眉下有隐忍的泪光。
他说,你要走了。以前我从无机会对你倾述这么多,其实我们骨子里何其相似。
我默然。想来与一个人疏离,无非是因未曾了解他,或已然太过了解他。有些人呢,要等到离开后我们才真正见到他。
那晚的确贴心,可并不会从此就别样相待。翌日依旧明月清风,在各自的火炉子上烹各自的茶。
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,再甜蜜的糖吃完也记得要漱口。这个年纪再闹牙疼,呵,多尴尬。
温柔这种东西的确会让人又甜又疼。就像离家前晚T姐把车停在楼下,我却怎么也舍不得下车。
她唾道:“看你没出息的样子!”
“我就是没出息,我就要没出息!”我鼻子酸酸地嚷。
“好吧,来,抱一下。”她突然哽咽了,旋身过来搂住我:“一个人在外面要舍得吃穿,注意营养。听到了吗?”
“好”。
“要小心男人,他们约你吃饭你也不要去。一定要保护好自己。”
“好。”
“遇到什么事就电话问我,QQ上要和我谈心。我经历得比你多。记住了?”
“好。”
我埋脸在她颈窝,嗅她柔软发梢的茉莉香气。那夜好像没有风。当时我想,若这世界真是好的,便是好在这里了。
其实我也多么想说——做一辈子的好姐妹。你渴的时候我在杯子里,你困的时候我在枕头边。
可到底吞回去了。呵,这样的傻话也就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有勇气出口。
我已渐渐禁止自己去说“一辈子”。人情本因清淡方能长久,曾经却被我酿过了头。一杯呛喉,如今也只能佐回忆下酒。
这苍生万世啊,惟自己是永远。
当下一刻,只享受便好,不要许愿。
不知觉间,到N城也有一个月光景了。前天傍晚下班回住处,看见小院一角开了丛别致的洗澡花。殷紫玲珑碧,美好宛如童年时。可惜已有几朵显出颓谢模样。
世间好景从来走得飞快。记得即是一种留住。
珍惜之人将永不离开。因为不忘。
2011/07/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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